陶罐 诗歌

    （1）
　　一只不起眼的陶罐
　　在远古的时候刚被烧制
　　就被一个对生活失去信心的莽汉摔破
　　
　　一个吊死的老人在不远处
　　花白的头发和胡子在风中向他招手
　　他的眼睛看了过去，然后灵魂也跟了过去
　　他的弟弟却上山落了草
　　十几年的担惊受怕，也是十几年呼啸山林的痛快淋漓
　　朝廷用民脂民膏养育着剿匪的军队
　　有农民的儿子被战死
　　留下孤独的老人
　　几个铜板的抚恤怎能安慰残年的凄凉
　　另一些人趁机发了横财
　　也有人因此立了战功
　　福荫泽被了好几代公子小姐的锦衣玉食
　　
　　那些碎片如今是考古者手中的至宝
　　然而，断断续续的讲述
　　再也无法串连起一个完整的故事
　　
　　一个悠远的王朝也如这些碎片
　　再不能拼凑出当时的情节
　　
　　（2）
　　另一只白色的陶罐
　　在小姐的闺房里，一度插满鲜花
　　
　　也曾经时常饮用带有脂粉香气的水
　　目睹的只不过是深闺里的哀怨
　　和一扇兰花小窗
　　
　　小姐在父亲的功名里倍受呵护
　　后来也门当户对地嫁为人妻
　　陶罐带着鲜花陪嫁
　　然而还未满月，她就成了寡妇
　　那年她十六岁多两个月
　　寂寞漫长的守寡的日子里
　　陶罐默默无语地承受着她的话语和眼光
　　当岁月让她衰老的时候
　　她浑浊的眼里，看到的是日渐衰落的家族
　　
　　而今的岁月里
　　它在文物爱好者的手里转来转去
　　仍然没有遇见矢志不渝的知心爱人
　　仍然颠沛流离
　　精美的书架倒还依稀
　　听见些叹息
　　还闻到过一些悠远的余香
　　
　　（3）
　　一只灰头土脸的陶罐
　　被一个妇人拿来汲水
　　煮熟的野菜糊糊
　　养活了一个面有菜色的孩子
　　
　　他在金榜题名之后
　　把它当作传家宝
　　一代一代的流传
　　在他的四十几代子孙手里
　　终于被换成银两无数
　　救了一个贫困潦倒的家族继续繁衍生息
　　
　　就在前不久，有人花巨资把它从海外拍卖行买回
　　又当作了传家宝，流传
　　
　　它汲了一辈子的水
　　到头来却要用来装盛岁月的眼泪
　　然而，依然能够感动好儿郎
　　重新回到陌生的故乡
　　张口，无法言语
　　甚至结舌
　　
　　（4）
　　另一些精致考究的陶罐
　　至今还被埋藏在地底的宽大的坟里
　　
　　漫长岁月里的等待和梦
　　竟然没能在光滑的外表留下一点痕迹
　　时光似乎永远停留在那个时代
　　重见天日，是在子孙后代的面前倾诉
　　还是面对外族贪婪的赞叹
　　是守身如玉，还是支离破碎
　　
　　又一阵脚步从土层匆匆而过
　　没有谁听见一声长长的叹息
　　也就没有人停止脚步
　　
　　美丽的陶罐还在伴着枯骨
　　长眠，心有余而力不足
　　复活的梦想，一眼望不到头
　　
　　（5）
　　历史，在岁月的许多物件上都埋下了伏笔
　　但是精彩的华章，始终是个谜
　　始终只是猜测，用今天的观点和语言
　　勉强拼凑过往的故事
　　
　　今天，我们在课堂上面对一群孩子
　　人云亦云
　　明天，教科书上又是截然不同的说法
　　历史就这样，仅仅用一只陶罐开的玩笑
　　就足以让一个本来可以成就一番大事的人
　　荒废宝贵的光阴，还要留下祸害后人祸根




作 者： 长兴越达陶艺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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